女記者採訪碳九事件,被公安「抓嫖」強闖酒店房間。

記者:清宇    互聯網圖片

《泉州網》報道,《財新週刊》記者周辰發文反映,11月11日她在泉港採訪,遭遇警員進入酒店房間檢查一事。泉州市公安局黨委高度重視,派出調查組核查並通報。福建泉州警方通報:「經核查,周辰同志反映的情況基本屬實。泉港區公安執法相關人員,存在工作方法簡單、執法不當的行為,造成了不良社會影響。對此,我們誠摯表示歉意!」經泉州市公安局黨委研究決定,對相關人員作出以下處理:責成泉港公安分局副局長、山腰派出所所長陳賓陽同志,向市公安局黨委作出深刻檢討;責令泉港公安分局山腰派出所民警陳華山同志停職檢查。

為何害怕記者調查報道
女記者調查報道遭「抓嫖」的風波,終於因官方通報畫上句號,但它引起的爭議和反思卻不能停止。

從危機公關的角度看,這份聲明算得上是靠譜得體的,要道歉有道歉,要追責有追責。但是一些基層組織和基層官員,出了問題,不是想着怎樣解決問題,而是首先去處理提出問題的人,確不得不讓人深思。

碳九洩露事故發生後,對於網絡上的若干疑問,因當地政府沒有給予合理解釋,作為政府與人民之間的橋樑,記者進行新聞採訪是職責所在,根本無可厚非。如果碳九洩露事故沒有問題,為甚麼派人跟蹤並夜晚被「精準抓嫖」?如果真正無愧於人民,為何害怕記者調查報道?

國家改革深化,出現問題在所難免;社會發展也不可能不出現問題。有問題不曝光、不解決,只會釀成更大的麻煩。輿論監督會對社會形成約束,更重要的是,「輿論恒常監察」讓人放心。

泉州警方發出的問責通報。

黑手隱身幕後
輿論恒常監督順暢,人民一方面覺得「負面無法遮掩」,對資訊透明有信心,另一方面,相關的監察報道,提高了公眾的心理閾值,對問題會有理性的判斷,不至於被不負責任的網絡文化迷惑,不至於不出事則已、一出事就是「大新聞」。

目前,泉州公安已經道歉,這是尊重輿論監督的第一步。但道歉不是終點,得有人為此負責。四名執法人員深夜直衝女記者周辰的房間,顯然不是公安部門單方面在「戰鬥」,而是當地相關部門,試圖干預記者客觀採訪報道不成、軟公關失效、進而採取的硬性「攻關」。因此「抓嫖」設的是連環計,打的是組合拳。警方通報中所述的「工作方法簡單、執法不當」,只是外在表現形式,本質並不在此。「精準查房」的決策是誰做出的,決策過程是怎樣的,背後反映甚麼治理水準與行政邏輯,才是真正要害。否則,出了事便找人「背鍋」,該負責的人反而無事,抑或為了應付輿論發個道歉走過場,忍一時風平浪靜,有恃而無恐、作惡無後果,類似事件會反覆上演。也許這一次暫時平息輿論,但正如大海,表面的平靜下面往往藏着暗流。讓人民知道的真相越多,國家就越安全。國家的強大不是表現在強大的官員、強勢的權力,而是表現在每個公民的強勢上,不會有被「跨省追捕」的恐懼,不會擔心員警「精準抓嫖」上……

記者有力,公權力才會被馴服,嚴格規限權力只用於為公眾謀福利,而不是以權謀私;記者有力,社會的醜惡現象才會被揭露,而不是被一些人掩蓋,掩蓋成危害社會的大矛盾、大麻煩。

泉州酒店驚魂記
財新記者 周辰
我是一名環科記者,11月4日,福建泉州市泉港區發生一起化學品碳九洩漏事故,我很快趕到現場採訪。11日,在泉港區南埔鎮渡船碼頭的群眾接待室,我旁觀了南埔鎮鎮長聽取村民訴求,鎮長以「很忙」為由拒絕了我的採訪要求,有腰掛執法紀錄儀的人員上前阻止我拍照,表示採訪要通過宣傳部門統一組織,不能擅自進行。

隨後我在一對母女的帶領下,乘渡船到她家的魚排查看那裡漂浮的死魚。那幾名阻止我拍照的工作人員沒有停止對我的跟蹤,他們也登上一條船,時不時用手機對我拍照。在對他們的行為提出質疑後,為首的人說,「我們就是也來看看情況,拍拍風景。」晚些時候,我聯繫了泉港區宣傳部一名官員,發給了他一些採訪問題。他說每天都要帶不少記者去現場,並協調採訪村民、官員和專家。「要不你也來這邊住吧,我們還管飯的。」我婉言謝絕。

女記者在網絡貼文講述事發經過。

當天晚上,這位官員又聯繫我,說區宣傳部長就在我酒店樓下,想跟我聊聊,在我以有事為由拒絕後,他表示:「你這是怕我們領導公關你啊!」我告訴他第二天就要離開泉港,他多次表示想送我離開,還提到央視的記者明天也要走,要不要一起,均被我謝絕了。

大概晚上11點半,我正躺在床上玩手機,突然聽到房門被房卡刷開和有人進門的聲音,四個穿着員警制服的男子突然出現在我床前。為首的光頭員警手上拿着房卡,自稱是派出所的,勒令我拿出身份證查驗。我無奈只能裹着睡衣起身,從包裡找出身份證遞給他們。

隨後,光頭員警又叫身邊兩個協警分別搜查衛生間和窗台,看是否有其他人員藏身。一無所獲後,他向我表示:「我們只是例行檢查,還要檢查其他房間」,並「關照」我注意安全,把門反鎖一下。

員警離開後,我好半天驚魂未定,他們怎麼就能直接闖入守法公民登記入住的酒店房間。沒一會兒酒店打來致歉電話,在我的詢問下,小姑娘透露,那些員警直接命令前台把我這間房的房卡給他們,並沒有例行檢查更多的房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