六小齡童的「美猴王」形象,深入民心。

在86年版電視劇《西遊記》裡,成功塑造「孫悟空」角色的六小齡童(本名章金萊),自82到88年拍了6年的《西遊記》,永遠刻在他23到29歲的生命裡,也滋養和豐富了數代中國人的精神世界。可以說,他是中國人心中的「美猴王」。

料不到,因批評年輕人喜歡《七龍珠》動畫裡的「悟空」,這個曾廣受追捧的老藝術家,被網民拉下神壇,成為眾人嘲諷的對象。
記者:張斌  互聯網圖片

早在三年前,六小齡童在網絡是個小有名氣的藝術家。人民提起這個名字,都會想起《西遊記》。但2016年初的一次「全民請願活動」,令他人氣升溫。

2015年年底,有國際汽水品牌和六小齡童合作,拍攝一套名為《猴王世家》的宣傳微電影。這套六分鐘長的電影,回顧了他平時少為人知的家庭故事,加上2016年是猴年,賺足了人氣與眼淚。

人氣升溫粉絲十倍增
若說微電影是一個序曲,那麼一個月後的《春晚》鬧劇,將六小齡童正式推上神壇。央視的猴年《春晚》,居然沒請六小齡童上陣。一時間,網民自發掀起網絡抗議,「沒有六小齡童的《春晚》,還算甚麼猴年」等輿論開始醞釀。央視春晚官方微博和當年春晚總導演呂逸濤的微博,先後出現謾駡、建議及語言暴力等數萬條留言,呂逸濤最後關閉微博的評論功能。

六小齡童曾在武漢為發佈個人著作,與讀者見面。

數天間,六小齡童的微博粉絲數目,從原本只有數十萬暴增到逾四百萬人次。「童年男神」、「中國只有一個超級英雄就足夠了,那就是孫悟空」的評論排山倒海,宛如大型傳銷現場。隨後的數月,不管他在微博發的是甚麼,均被網民山呼萬歲,稍有不同意見,就會被眾人圍攻、指摘「不尊重老藝術家」等。
一時間,六小齡童真的像花果山水簾洞裡的「齊天大聖美猴王」。可是月滿則虧、水滿則溢,當一個人站在巔峰,也是他走下坡路的時候。

先轟動漫再責同行惹反感
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之後,通常是更猛烈的輿論反噬。但六小齡童並無任何警覺。或許,對文以載道傳統的深信不疑、對藝術家身分的自覺捍衛,也或許是被捧上神壇後滋生的膨脹心態,「上春晚事件」後,六小齡童持續發起對「惡搞」《西遊記》者的猛烈聲討。

因為批評《七龍珠》動漫及其他同行,六小齡童滿招損。

2016年,先公開批評動漫《七龍珠》「髭毛乍鬼」(造型不當)。2017年,再次批評其他扮演「孫悟空」演員「侮辱國粹」,「拿根棍子像小流氓」,「該向全國人民謝罪」。態度一次比一次激進。逐漸引起新一代年輕網民的不滿。

年輕網民不像當年看《西遊記》長大的80後,對86年版《西遊記》有獨特的感情。他痛批改編《西遊記》的偏頗態度,令年輕中立網民手中的天秤,向另一邊傾斜。

更多網民紛對六小齡童的言論提出質疑,最後更成為輿論主流。網民在他的微博留言,也從「猴哥」、「大聖」變成「複讀機」和「六叔叔」,「孫悟空到底有幾個女朋友」等嘲諷。他惟有和當年《春晚》導演呂逸濤一樣,忍無可忍下,關閉了微博評論。網民轉發批評他的言論,依然排山倒海。

吳承恩故居事件輿論反噬
當然,若非《西遊記》作者吳承恩故居前的一張照片,六小齡童的人氣不會瞬間崩塌。去年12月初,網民爆料,江蘇淮安的吳承恩故居前,陳列了許多六小齡童的畫像和雕像。照片下方寫着「吳承恩故居名譽館長六小齡童先生祝您旅行愉快」。照片連同六小齡童廣場、美猴王世家藝術館同時出現,網絡積累的反感情緒被瞬間點燃。

六小齡童在《開講啦》節目演講。

2016年風生水起的六小齡童,怎樣也想不到,僅僅三年過後,會因一張貼在吳承恩故居的照片,個人孤零零地站在網絡輿論的對立面,遭受全方位的口誅筆伐和道德審判。

網民將他過往的言論總結成「六學」、 「六體」,又將早年發生的靈堂賣片事件、替身事件、簽售事件,西遊銅像事件、天價出場費事件彙集起來,加上吳承恩故居事件,迅速在網絡掀起輿論,把他從七十二變的「猴王」,變成臉譜化的「猴霸」,個人聲譽全面瓦解。

六小齡童於2016年在美國哈佛大學演講後,接受媒體採訪。

六小齡童可能感到委屈,為何個人對吳承恩的熱愛與親近,怎麼成了罪過。
他在2003年開始,陸續把86年版《西遊記》的道具、劇照、戲服,各種版本的《西遊記》連環圖,外語文本捐給故居。有些是家族長輩留下的,有些是他個人搜羅的。當地居民曾對媒體表示,他每年來故居會到吳承恩的墓地祭拜,還樂意與遊客或居民拍照留念。

造神運動變捧殺
因為六小齡童的名氣帶動,故居每年逾50多萬人次遊客參觀,他因此獲聘為名譽館長、淮安榮譽市民、旅遊形象大使。原是名利雙收、多方共贏的事,但在輿論熱潮下,被勾勒成一樁銅臭與私欲交換的醜聞。

吳承恩故居外有六小齡童的照片。

歷年來的網絡輿論,愛就是愛,憎就是憎,無關利益,也沒有跟風。但很快,時代變了,流量、明星、莫名其妙成了輿論的主流。2016年那一場幫六小齡童上《春晚》的輿論,回想起來,這不僅是一次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,也是一次危機四伏的「捧殺」。

兩年前,六小齡童最風光時,曾對媒體透露心裡的一絲清醒:「我最大的痛苦,是我演了孫悟空,而我不是孫悟空。」 的確,即便是真的孫悟空,也沒有生出第七十三變的能耐,應對這一夜的譁變、前所未有的網絡輿論環境。